【楚郭大逃猜贺文】枉山雨
感谢笔哥的贺文QAQ
01
年关刚过,干冷冻鼻子的冬天还没走。路上的行人抽着烟,吐出一口不知道是烟还是水汽的雾。
好容易盼来了半边儿太阳,还没开始发光发热就被厚重的云朵埋了。过了片刻,嚣张的飘起小雨,水雾似的浮在窗玻璃上。特调处的门敞着,祝红卷着尾巴在椅子上打盹。手边的手机还在放韩剧。女主角嗡嗡地哭泣也没闹醒她。办公桌上假寐往往比正经睡觉香甜。
微凉的雨天,真是令人懒散。
风灌进来,大厅里的温度骤降。天也被雨坠得暗沉沉的
要不是已经习惯,沈巍西装革履的提着饭菜走进特调处。这样子倒像是斩魂使要大驾光临了。楚恕之站起身,从郭长城柜子里取出毯子。往小阁楼上走去,脚步声响到楼梯拐角处,顿了顿。毯子又被扔了下来。
小阁楼没有做门,装修时骚包的安了日式的门帘。粗面布的底子,浮世绘的海,神奈川惊卓蔚蓝的浪。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。
阁楼里铺满了草黄的符纸,中间的地板上座了一个电暖炉,连空气都暖烘烘的融人。
要教人画符的混蛋领导,耳朵上别了支笔,四仰八叉的睡在沙发床上。
郭长城坐在地板上认真的蘸朱砂。绷紧脸皱起眉,捡了一张符纸。看样子下一步是深呼吸给自己打个气。
还没来得及写,看见楚恕之进来,突然就呆住表情,接着咧出一个傻笑。“楚哥。”做了个口型,示意楚恕之别扰醒了赵云澜。然后放下笔,挪动着从屁股下头匀出一块坐垫给他。
楚恕之摇摇头,把郭长城拉起来,自己十分不客气转身坐下霸占了一整块坐垫。
抬头看着郭长城,嘴唇抿成一条线。“啊?哦。”郭长城懵圈的站着,没太懂他的意思
所以乖巧的侧退几步,正打算踢开点符纸找个地方蹲下。楚恕之盘起腿,拍了拍自己的膝盖。然后向他伸出手。坐在粉色的坐垫上,冷着脸严肃又好笑。
郭长城瞬间就明白了,可脸比纸薄,胆比米小。挪了两下,犹犹豫豫的看了一下睡比猪熟的赵云澜。脸红着摇摇头。
“过来。”楚恕之的手停在空中,咪着眼,嘴抿得更紧。口气带着不容拒绝。
最后还是楚恕之作势要走,他才慌里慌张的上去拽住来人的袖子,难为情的缩到他怀里。眼睛紧紧的盯着对面的赵云澜,大气也不敢出。
“你刚刚在画什么。”楚恕之在凌乱的符纸里翻看,不是落笔太重污了纹样,就是不够集中,笔迹行到一半就没了光彩。写了这么半天还在写最低级的招魂符。
他一张张的看,看过的从左手换到右手。顺势把手臂收紧些,这小子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,背心都发凉,脑袋顶一点儿热乎气也不冒。不该扔了毛毯来着。
“招魂符啊,但是一张也没成功。”郭长城侧脸看见楚恕之嫌弃的表情,默不作声的拿起笔在盛朱砂的碟里蘸来蘸去。
“朱砂没磨开,所以颜色越写越淡。”楚恕之搅和了半天也没调均匀,扔了笔。“去楼下拿点酒。”
“不用不用,这样就好了。”郭长城伸出手指搓了几下,挤出点血来。伸到盘子边儿。殷红的液体流进去。
楚恕之眼神一暗,定定地看着他的手。怎么会有人的手一搓就能破的,那是咬破过指头,把外头的血痂搓掉了又挤出血来。碟里的朱砂化开,郭长城含着指头,一手捡起笔递过去碰碰他的手腕。
然后看着楚恕之的手握住他的,又松开又握住。反复几次,左手摊张纸,就是不落笔。
像是忍无可忍了似的,再一次松开手。终于把纸揉成团奔着赵云澜砸去。啪的一声,从混蛋领导的额头上弹开来。郭长城还没反应过来赵云澜就醒了,吓了一跳。挣着要站起来,
楚恕之不理他,只重新选了一张纸。硬捏住他的手,自顾自的说起来“招魂符的纹样太多了,画安神符。”
赵云澜睡懵了,坐起来揉眼睛,看着这俩人。好半响挑挑眉才开口说话。口气不善“干什么干什么,能不能好好工作。”
楚恕之眼皮也不抬“手捏太紧,浸出来了。”
赵云澜咳了一声又看着郭长城。
郭长城被赵云澜盯的头皮发麻,坐在楚恕之怀里,羞到脑子都丢到爪哇去了。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划拉,也把安神的纹样记了个大概。
地上的纸被画过的越来越多,后来两人彻底无视掉还在呲牙咧嘴的领导大人。只顾着手头的笔势走向。
“你们俩能不能滚,老子牙疼。”赵云澜骂骂咧咧的烦这俩,要腻歪回家腻歪。
看小孩学的有模有样的,楚恕之松了笔,直勾勾地对上赵云澜的眼。
“画符也是工作,和谐大众。你说的。”
他的话里眼里,分明有别的东西。
赵云澜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,接着骂起来“滚滚滚,尽说些屁话。”
外面的雨还没有停,淅沥沥的下大点。不过五六点钟光景,天却要黑了。郭长城一直不停的练写,收效颇微。中间楚恕之下楼取了一趟酒,顺路拿毯子,把单薄的小孩裹成球。又招来一个牙疼的白眼。
闲散的日子,安逸的不像话。楚恕之想起那些骗流量的酸文章。
大概就是房间里有综艺节目和暖炉,怀里有猫和你。
只不过他们的节目换成鬼画符,至于猫......你看想着想着就到了。
大庆一步三摇着进来,本来朝着小郭去,看见楚恕之生把爪子拐个弯。退而求其次跳上赵云澜旁边。
“学校打铃了喵。”这句话有两个意思,一是说学校下课了
二是代表沈巍要到了。果不其然门帘被风吹开,刮进的饭菜味里含着冷香。再留下去就没意思了。
楚恕之带着郭长城要下楼。和沈巍撞个正着,赵云澜不怀好意的在后头喊。
“干嘛去你们,符不写了啦”
“不写了。”楚恕之只留个后脑勺给他,朝沈巍点点头。拽起还在收拾符纸的郭长城。
“牙疼。”
02
赵云澜蹲地上收拾东西,不经意的提了一句“老楚不太对劲儿。”
沈巍拿着一堆画的乱七八糟的符纸,警觉的查问“怎么了。”
“他身上死气有点重。”
沈巍垂着眼,表情似是不忍。把赵云澜递来的那叠纸一起收好,艰难的吐出口气
屋里两人对坐无言,谁也没有动筷
保温盒里有山药粥,蘑菇片。暖黄色的壁灯开着,好意的给窗里的夜色抹得黄澄澄的。
可惜,黑夜承不了这个温情。
03
楚恕之就躺在这黑夜里,一丝光亮也看不见。睁着眼,神情涣散地不知道望着哪里。这样的夜和过去一年里的没什么不同。他的爱人畏冷的睡在怀抱里,安然又静谧。唯一不同的是,他睡不着
都一年了。失眠的人总爱数时间。明明在更早之前,他的日子只有白与黑。好像十几年都只过了一瞬,记忆的匣子空得可怜。几乎没有什么片段被保留下来,没有什么东西能反映。他已然一个人空朽的度过了,对普通人来说那样漫长的时间。
才一年,他怎么觉得他爱了那么久。
可好像又太短暂,都三百多个日夜。楚恕之还是没有学会怎样温柔的拥抱。只晓得强硬的把手臂环在一起。以至于郭长城的睡颜算不上香甜,总是浅浅的不舒适的纠着眉头。像暖阳天里飘来的一块雨云。
他贴近,学着小孩平日里小心翼翼的模样。
在郭长城的额间印上唇,从暖阳里偷来一个吻。
“郭长城。”
“郭长城。”
他突然开口唤他,一声叠一声。间隔着同样的频率,声线像呓语,悬挂在高高的天花板上。只念名字,却好似也没有要叫醒他的目的。只是一遍一遍的宣告私有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郭长城还是醒了。他转过来费力的把眼睁开一条缝看他“楚哥?你在叫我?”
“没有。”楚恕之摇摇头矢口否认。
“哦.....等等啊”
等什么,居然还有等待来浪费时间。
默了良久,郭长城突然从他怀里挣出来,揉着脸睡眼惺忪的走下床去。他实在是睡得迷糊了,跌撞着走出去。就听见外边'砰'的闷响,一声哎呦。
肯定是摔着哪儿了。楚恕之翻身坐起来盯着卧室门,过会儿传来一阵窸窣的翻找声。
看样子没摔坏。他又躺下去。
又过了会,光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靠近床边。身后的床垫塌下去一块儿,然后楚恕之的后脑勺一凉,是纸张擦过发茬的细响。腰上多了只温凉的手。困意袭人,郭长城没有绕回床的另一侧。而是就近贴着他背后躺下了。
楚恕之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,又翻身把人拉到里侧一点。重新抱住他。是张符纸,歪歪扭扭的不知道画的什么,却显出点莹莹的光。郭长城脑门上也被他自己摁了一张。傻兮兮的看着像劣质的僵尸电影。
“这画的是什么。”
“安神符。”郭长城闭着眼睛回他,唇角弯弯“我自己弄的,只有这两张。”
“楚哥你明天白天少睡一点吧,要不然晚上又睡不着。”他动了动肩膀,缩进楚恕之怀里取暖。
“晚安。”
“...晚安。”
04
赵处和楚哥在吵架。
郭长城抱着工作薄,在外面尖着耳朵听。也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,他也没听见内容。原本楚哥是要去给赵处汇报上一个案子的。匆匆地推开门又退出来关上。过了会儿,看见沈教授出来了,楚哥又才进去了。他本来正在小花园浇花,就听见办公室里争吵的声音。窗户嘭地关起来,那两盆绿植都砸碎了,玻璃落了一地。亮晶晶的水和蔫巴的绿叶。
等那片反着光的水渍都干了,才看见楚哥从办公室出来。浑身冒着冷气,拉起他就往外走。
赵云澜从后边追出来“你以为你躲得开吗!”
楚恕之不睬他,只抓了郭长城的手腕子,踹开门就出去了。
“楚哥,楚哥。怎么了这是!”郭长城不知所云的被他拽出来,急急的喊他。楚恕之却像是什么都没听见,一个劲的往前走。郭长城的手腕给他掐的生疼,骨头都几乎要碎掉。小孩着了急用力甩开了他。
楚恕之蓦地停下来,
“怎么了,楚哥好好地你怎么和赵处吵起来了?”
他身形僵了僵,顿了半天吐出一句话
“赵云澜他不是个东西。”又转过来拉起郭长城的手。“长城,你想不想去江南。”
郭长城被他的话弄的糊涂,再深究又怕他生气。就接过他的话头。“去...去江南做什么..是赵处让你出长差吗?为了这个他吵架了?”
楚恕之看着郭长城,小孩的急得发汗,嘴边起了一点皮,脖颈白得发透。“对,他不让你和我一起。要去很久。”
“楚哥你吓死我了,我回去好好和赵处说。他会让我去的。”
“那就最好。”
05
“赵云澜,好好的你教郭长城画哪门子血符”
“你刚刚进来之前听到了多少。”
“闭嘴。我在问你。以血画符,取的是人的精魄。你要他的精魄做什么!”
“你不是都猜到了吗,还问我?”
“我不会让他们心想事成!”
“楚恕之!难道我想他们心想事成吗!”
“我会带走他。”
“你以为你躲得开吗!”
06
“长城,你见过江南的雨吗?”
“没有,江南那么多地方。我们这次去哪儿啊楚哥”
“扬州。”
“不是说苏杭风景最好吗?”
“扬州雨后的太阳,比苏杭美上十倍。”
07
郭长城到底没能看到扬州的太阳。
楚恕之赶到的时候,他只能在青石板的地上躺着了。脖颈还是白得发透,和脸色一起。
紧绷着的男人颓然的坐了下去。
“听闻有妇人其子三岁不治而死,悲痛欲绝于床前吞毒自尽,从奈何桥三跪九叩的到了阎罗殿。求满殿神佛一命换一命救其子。可是楚恕之,没人能破轮回。”沈巍叹着气摇摇头,眼里全是不忍。
楚恕之抱着郭长城,苦笑着看他
“大人,休要再骗我了。”
“你果然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知道又怎样,我连一点法子也没有,他们要郭长城的命灯去替镇魂灯,要他的功德做灯油。要他的三魂七魄去缠成灯芯,永生永世出不了那地府,受尽身焚至苦。哪里入的了轮回?我想破头也不明白,他郭长城究竟是掘了阎王老儿的坟头,还是敲了寡妇的夜门?换他们如此!如此待他。”
“算了。”楚恕之冷笑的表情突然狰狞起来
“反正这些都不要紧了。”
“楚恕之,你要做什么。”沈巍警觉的蹙起眉注视他。
“赵云澜的阴兵斩,天地人神皆可杀。”
楚恕之挤出一个惨白的笑“那您应该知道阴兵是从哪里来的。对吧?”
万里无云的晴日,突然暗下天。郁结的浊气从各处细密的钻出来,附骨之蛆一般聚到楚恕之周遭。
沈巍脸色一变“楚恕之,你疯了!”
他轻轻的抚过郭长城的尸首,掏出一张安神符来。放到他手上,细细的看郭长城的眉眼。
“我这一辈子早就不期待善终了
是他让我期待,衣角被人扯住,厨房的饭菜香,名字被人咬烂似的恼人的唤起。
这个小畜生居然把这些带进棺材了
他身上那些功德肯定是骗来的
你看看
佛说莫造杀孽便是积德。
郭长城在我身上造了多大孽他这一死,我这个疯子满心只有杀意了
他一生行善做好,你们都说他有纯善之心
可是你们不知道
他做了天下最大的恶,只行在我身上的恶
死在我怀里
他就是这么不让我善终的。”楚恕之轻吻过五指,帮他合起掌心。
天色已经大变,阴云密布。楚恕之站起来,高鼻深目,眸子里没有半分光彩。
“以朽血唤阴兵,今日,与尔等歃血为盟。异袍同胞。残魂为用!”
与阴兵结誓歃血,就是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
他是想将自己炼成阴兵,以不入轮回为代价,借来阴兵阵的全部力量。
他不管轮回如何,天地如何。
今日入地狱
他将骨笛贯进地中,巍然不动。
“今日,若寻不见他的元神。我就劈了这阎罗殿!杀了这满殿神佛!天又如何地又如何!”
他楚恕之修尸为道,生不需三魂六魄
死携不走一草一木。他什么都没有。那个人就是他的所有,是他的天地,他满腔思绪的轮回。是他们,先劈了他的天碎了他的地。
他便要这万物众生 要这所有人
赔给他“亡命之徒!”沈巍冲了上去。
08
暮春时节的谷雨天少年一袭浅灰色的长衫,手执一柄油纸伞,斜织成丝的雨水绵绵落在伞面上,墨迹晕开了一片。他走过青石板铺就的老街,置身于一片氤氲之中,声音明快也清澈,又不自觉地染了三分笑意。像扬州雨后的太阳。
“要跟我回家吗。”
可江南的雨,是世上最愁的相思。
楚恕之差点在那场名为“郭长城”的雨里死了去,是赵云澜和沈巍一起把他带来回来。
又把郭长城淋湿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。
“不这样做,比杀了他还残忍。”是赵云澜的声音
09
今天是楚恕之的忌日,也是他动陵寝的日子。他早早的下了班,上山的路他走了千百回,很快就到了。来的工人笨手笨脚的,起他棺材时摔了一跤。烦人的雨让他的心情一下就恼了。赶走了工人,这才打开棺椁查看。心口上贴了张黄色的符纸。
“这画的是什么。”
楚恕之捏着那张纸走下山去
密林细雨,山路泥泞。
天上的水掉下来,一瓣瓣的碎在地上。都说林深不见鹿,可那山烟缭绕里,出现一双鹿儿般湿漉漉的眼睛。他在雾濛笼罩的山上丢了方向
再也没人能告诉他
这张纸上是什么东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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